外公的老屋
陈秋菊(四川资阳)
四月初二是外公的生辰,如果他还在世的话,今年应该是七十三岁了。前些日子,我哭着从梦中醒来,一看手机时间正好是他的生日到了,我想他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我,应该回去看看他了。
我们家对于丧葬祭祀这一类的活动尤其讲究和有仪式感。逢年过节,我们大家在外公的带领下祭祀祖宗,香蜡纸钱和供品一样都不能少,磕头作揖也不能落下。这种仪式感从小到大根植于我的脑海里,耳熟能详。
外公离开我们四年了,按照他的遗愿他走后直接葬在老屋旁边。外公的老屋虽然离县城不远,但一点都没被城市的喧嚣污染,像是一个隐秘的世外桃源。去他家的路扩宽了,车子可以直接开到他的家门口。外公家的房子修得很讲究,从高高的门槛、窗棂、香火神龛就可以看出来。而房子的结构是由石头打的地基,木头、混合着水泥、竹编等东西建造的,冬暖夏凉。这一天,我提着香蜡纸钱回到了外公的老屋。想起小时候每每去他家,还没走进院子,我就扯着嗓子大声喊:“外公,我来了。”每次外公都是用那严肃的语气“嗯”一声。后来我工作了,去的次数少了,依然是扯着嗓子大声喊“外公我来了。”外公的严肃语气就变成了和蔼的“菊儿你来啦!”我依旧扯着嗓子大声喊着外公我来了,但是没有人回应我。来到他的坟前,我一边撕着纸钱一边跟他念叨,前些日子忙得忘记了他的生辰,但是心里是记着的,今天就回来看他了。我固执的相信,外公是听得见的。
老屋的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有门口那高高的核桃树总是不忘记开花结果,每年外婆仍旧回来打核桃,挨家分给我们吃。一棵兀自长起来的李子树也结满了果实,我爬上去摘了一些。地里的韭菜、血皮菜、折耳根等这些常年生长的蔬菜还在,似乎还记得小时候经常背着外公外婆在那些地里悄悄地偷番茄和黄瓜。老屋里的很多东西都有着岁月的痕迹,石头做的大水缸、大木头柜子、磨盘……厨房里一个石头做的筷筒还挂在老地方,我如获至宝的取下来,掸掸灰尘,带回了家。
每次回外公的老屋,我总是要逗留很长时间,他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整夜的失眠,执念于他离开这个事实。有一次我终于梦见他了,梦里我挽着他,像以前一样,给他讲述着我工作和旅行的事情,讲述着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奖的事情,他不说话,只是非常欣慰的点了点头。我们走在老家的小路上,看见一个趴在地上玩的小孩子,约莫两三岁的光景,他突然对我说,你小时候就是这样的,趴在地上看着我给你的小人书。梦里我已经知道他去世了,我满含泪水的问他:“外公,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想不想我们?我好想你啊。”他见我哭了,突然就消失了,醒来枕头已被我的泪水打湿。
听人说,不要总是执念于去世的亲人。可我总是想起他,想起小时候趴在他腿上听他讲古老的故事;想起他在老屋的院子里教我背唐诗宋词;想起下雨天他背我去学校上学;甚至想起他身上的清凉油味道和满手的红墨水……每每回去,我总有种错觉,这一切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外公只是出去干活或者上课了,过不了一会他就会从远处的田间地里走回家来。
我突然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的老人都不肯离开自己的老屋了,因为那是他们的根,那一田一土,滋养着他们曾经的生活,一草一木,都饱含着他们的深情。儿时想离开乡村,去繁华的大都市,现在却觉得乡村是最踏实的存在,庆幸还有外公的老屋值得我去回忆和纪念,如果有那么一天,城乡差距变小,老屋也不复存在了,那我们的回忆又该何去何从?
(作者单位:四川乐至县乐阳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