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青粿
天府师一初二二班 赵欣怡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东曰归,我心西悲。”——《东山》
母亲是闽越乡下人,到成都已有6年多,她一有空就给我们讲她的故乡。她说起溪头的荠菜,成片的梯田与金穗;说起枝头惊起的黄鹂,说起她眷恋的故乡,她眼瞳的井泉就开始潋滟。
每年清明,她总会一边做清明粿,一边聊她的童年记忆。
四月清明,她儿时有长者做青粿,用于待客或祭祀。
她说,农村早晨六七点钟,定然已有炊烟袅袅,她如今再看炊烟,就如同看兄弟姊妹的漂泊,可她仍爱那炊烟。
但若要做青粿,还需再早一些,我儿时,爸带我去河边摘青草,上到山腰处,因着早,能享受到半壁见海月的美景。到了河边,往往薄雾弥漫,又总有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我在旁信步闲游赏景,父亲则摘青草,那草蜿蜒匍匐于地,野蛮生长,甚至不一定叫青草,却总有枝丫能茂盛生长,与主根相去甚远。
下山时,朝阳刚刚升起,叶尖攒了一夜的露支撑不住了,摔开万道金光;到村中,看到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不禁生出温馨之感,可叹洗尽古今人不倦。
到家中,踏过铺在穿梭于家家户户的溪水上的青石板,穿过前院,爸便拿去泡了一夜,又蒸了一晨的糯米;妈便接过青草洗净,过水烫酝;爸在石槽中打细糯米粉,又加入青草,和成面,妈分出一块,用器具刻出纹样,致密神秘。哥哥在前院,扰梁上燕的清静,姐姐窝在藤椅中,椅背上油漆悄然剥落,轻微一动,“吱呀”作响,手边矮桌上一本未合的游记,一盏清茗,她约莫又看书看困倦了。我则去南竹编笼里抱小兔子,看瓦檐,看蓝天。
邻里陆续传来方言,同一句,是吃青粿了。我家总最迟,因妈总要煨一锅汤,野菜香,将那亲情熬烂,暖入腹,寄过骨,透过肠。青粿不同清明粿,不放蔗糖,没有甜腻,只是清香,悠悠地飘散在家家炊烟中,飘散在小小村庄里。
可是后来……听者无言。
可是后来,她心中想,母亲急病去世,父亲半年后也阖然长逝,她都未曾见到母亲最后一面,赶到时只余一口棺木,一坛骨灰。她想着发展没那么快多好,兄弟姊妹不会各自背井离乡。她不会远走求学,最后在蜀地结婚生子,好似不曾有过遗憾。
她与听者道别,交浅无可言深。
她如今儿女双全,时常与兄长姐姐见面。
她也吃过清明粿,却没有了那种味道。村中老人去世,渐渐荒芜。
她只在梦中见回故乡路上,零雨其濛。梦见町畽鹿场,熠耀宵行,梦见仓庚于飞,熠耀其羽。
她只是年年清明为儿女做青粿,教闽南话,希望他们不忘。希望未来还有青粿的味道。
(指导教师:邝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