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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版:文学抒苑
内容详情 2023年01月06日 返回该版首页

南充的缘分

南充的缘分

张守伦(四川成都)

我中师毕业,选送上了南充师院(今西华师大)历史系。那时候,上大学读书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南充师院位于嘉陵江畔,紧邻北湖公园,学院林木森森,建筑古朴典雅,漫透着浓浓的人文氛围。于我,这里的阳光和空气似乎都是新鲜的。

那一届历史系本科有两个班,我在一班。任课的老师不乏年轻有为的学者和极有名望的老教授,他们的学识、视野、教学艺术令我内心叹服,就是考试的方式也让我耳目一新。至今,两次期末考试还难以忘怀。一次是王明元老师的考试,他先给每人发了两张空白的试卷,然后在黑板上写出“试评克伦威尔”的题目,最后说,今天的考试可以翻书看笔记,也可以上图书馆和阅览室查阅资料。但是,两小时后必须交卷。另一次是李健老师的考试,大家坐在考室里,等待发放试卷,可谁也未曾料到,他说今天的考题是“请交上本学期要求必读书籍的读书卡片”。这样的考试是第一次遭遇,免不了窘迫与尴尬。不过,我第一次体会到啥叫读大学,啥叫活读书和读活书。

在南充师院众多老师中,我受傅晓老师的厚爱最多,他是我一生的福缘。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青年人大多以文学为时尚,在大学里尤甚。那时候,傅老师四十岁左右,温文尔雅。他教授写作学,我们自然就更亲近几分。他的课不仅是对文艺作品的分析,独到精彩,而且对枯燥的写作基础知识的讲授也生动有趣,很有吸引力,对于写作技巧的把握和写作能力的提升,我受益不浅。记得一次习作的讲评课上,他还将我发在院刊上的一篇散文当作例文评点,对我鼓励很大。

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带上“练笔”的笔记本去傅老师家里。傅老师让我坐沙发,还端出糖果,沏上热茶,热情得让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他的亲切让我很快就少了拘束。那天下午,他给我讲了许多作文的要领,要我多留心生活,做生活的有心人。还开列了写作入门的书单,让我上图书馆借阅。老舍先生的《出口成章》就是那时读的,书中涉及“对话”“人物语言”“叙述与描写”“文病”“比喻”“简练”等写作中语言使用的方方面面,我体会到说话和作文文通字顺,出口成章的重要。

大概两周后的一个下午,傅老师把习作还给我,还让我上他家去。他对每篇习作都作了修改或批注,并面对面点拨与启发。临走时,给了我几期《读与写》报,让我写些适合上刊的稿子。不久,我在《读与写》上发表了一篇诗歌赏析的小文,得了五元稿费,这是我第一次在有公开刊号的刊物上发表文章。我与“文字”打交道,且乐此不倦,意义不小。

大三的时候,因为县里急缺教师,我被迫中止了学业,回到距县城近百公里外的一所中学任教。县城到学校住地,每天一班客车,盘山的石子公路要行驶四五个小时。一个学期也难得有机会去一趟县城,与亲戚朋友的联系只能靠书信,遇上紧迫的情况,去乡上的邮政所排队挂个电话,那是件奢侈的事,话费很贵,且通话效果不好。学校里没有自来水,用电也是个问题,夜晚常常靠点煤油灯照明。除去上课,没有娱乐活动,人地生疏,与外界难有交集,过着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的生活。这些境况我写信告诉了傅老师,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信,开导、安慰和激励,我快速地度过了“抑郁期”。在乡村中学的两年里,傅老师给我的来信不下二十封,多是用毛笔小楷写就,是难得的书法墨宝,并多次给我邮寄来报刊,为我修改和推荐发表了多篇教学“点滴”类的文章。因为这些“食粮”,我在闭塞的山里免受了思想和精神的“饥饿”,教学和教研都有了不小的收获。

两年后,我调县城高中任教。县中不乏教学的行家和激烈的竞争,心里虽然不胆怯,压力却是巨大的。暑假,我上南充拜望傅老师,寻求破释压力的方子。他特地书赠我孙中山先生的自勉联“愿乘风破万里浪,甘面壁读十年书”。希望我乘风破浪,排除困难前行,刻苦学习本领,提高自身的能力。吃住也在老师家里,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离开南充的那天早上,他还给我备了南充冬菜等特产,推着自行车送我到长途客车站,待我上车,目送我远去。

又过了三年,双流面向全省招聘教师,我被录用。举家迁移,路过南充时,我去拜见傅老师。那天晚上,老师很是高兴,给了我很多的祝福,并将他成都的老师和学友介绍给我,嘱咐我遇上困难,可寻求帮助。

新的环境,一切归零。傅老师多次来信,教授我教育教学和做人做事的真经。在双流从教的日子里,我出版了近三十万字的教学专著,主编或参编了多部书籍,先后在《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教育报》等十多家报刊发表了数十篇教育教学的相关文章,荣获了在当时含金量颇高的“市青优”和“师德百佳”。

后来,我离开学校,改行从事其他的工作。傅老师又特地书赠张恨水先生自题联“松成栋梁身须直,山负云天首自昂”。我深知,老师是警勉我干“这活儿”,做人老老实实,做事坦坦荡荡。我非“栋梁”,虽遇逢过不少的辛酸苦辣,但我时常谨记“身直”与“首昂”。

前些年,我加入了四川省作家协会,获得了“五个一工程奖”,还有作品在央视不下百次地播放。闲下来的时候,坐在书桌边,看着书架上自己写的那几本书呆想,至于某某长或教育行家、作家和诗人的称呼,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或者说一点用处也没有。不过,写点“文字”的嗜好,寂寞里给了我不少的舒心与快乐。我这嗜好傅晓老师断定是脱不了大干系的,我该好好感恩才是。